2016年9月20日星期二

令人又哭又笑︰日劇《重版出來》(上)



一般人眼中的編輯恐怕都是文質彬彬,身材瘦弱的;大多架一副眼鏡,因長期伏案看稿而有點陀背,又因缺乏戶外活動而面色蒼白。電影《字裡人間》的主角便入型入格。

誰會想到一個編輯會像《重版出來》的女主角黑澤心般, 是運動型,還要是打柔道的,力氣滿滿。她甚至被同事稱呼為小熊。

《重版出來》是今年春季的日劇,由漫畫改編,以一間漫畫雜誌社為背景,講述社內不同崗位的員工以及與他們合作的漫畫家的故事。


雖然講的是漫畫雜誌出版,但裡頭的運作和一般圖書出版社有相同之處︰編輯要看稿改稿以及和作者溝通,銷售人員要踏破皮鞋“跑店”和“跑數”,市場部主管最關心圖書的銷數,編輯則是最講理想的一群,而書店永遠會有一個有個性的老員工。 市場部注定和編輯部就著新書印數辯論,市場部傾向悲觀,編輯部傾向樂觀。而賭輪的結果便是大量圖書屯積在倉庫,最終報廢。其實誰不想新書再版(即戲名「重版出來」)呢?但現實是書要再版,便要估計一下它是否能繼續好賣。賣不完?同樣有機會變成廢紙。

圖書出版和漫畫雜誌出版的分別是節秦。漫畫雜誌每星期出一次,作者和編輯都要趕死線,壓力很大。 還有就是漫畫雜誌十分重視讀者評分,讀者問卷調查的結果可以主宰一部漫畫的生死,看過《爆漫》的應人應有更深體會。與文字書不同,漫畫除了著重故事,也著重畫功,缺其一的作品很難受青睞。 只有很少數畫功不夠好但故事超強的會獲出版。

兩者還有一相同之處,就是要面對讀者離棄紙本書的現況,要面對網上書店的競爭。香港的情況應該比日本更慘,因香港市場太細,書的印量少,成本高,出書要十分謹慎。 而且香港的舖租貴,書店縱然愈搬愈高亦捱不住。還有就是出版、發行和零售店都被同一集團壟斷……

扯得太遠了,講回劇集。黑澤心雖然不像編輯,但誰說她不能做編輯?運動員的堅毅、勇敢、 精力充沛、鍥而不捨,加上主角本身的好奇心、觀察力、熱誠、善良,甚至固執、厚面皮,都是一個好編輯的特質。看稿很耗神,久坐低首又易肩頸痛,工餘做做運動身體才會强健,才能跑得更遠。 追作者稿就要鍥而不捨吧,就算死纏爛打也要追到為此。好奇心和觀察力則有助發掘新人和新題材。要獨具慧眼才能發現未被打磨的鑽石。

此劇以黑澤心的視點出發,每集專注於一個人物,講他們的故事,順道帶出不同訊息和提出討論。黑澤心在第一集便問前輩五百旗頭敬(小田切讓)「編輯是做什麼的?」他並沒有給出完整答案,而是要黑澤清慢慢體會當編輯的甜酸苦辣。

《重版出來》令人看得又哭又笑。第二集出現令我感動的情節。其一是書店店員將某作者的新書作專題陳列,展板、道具連同舖滿書的書枱十分漂亮,令作者動容。那一定是無與倫比的感覺!其二是銷售員小泉純的故事。他很想做編輯,但申請不到,只能當銷售員。銷售員的職責是向各書店推銷自家出版社的書,上頭關心的只是銷數。跑店的工作辛苦又枯燥,而如果一本書反應理想,光環都落在編輯和作者頭上,「理想」仿佛只是編輯的專利。他本身個性木納,天天做著不喜歡的工作,怪不得變成行屍走肉。見到新人黑澤心不廢吹灰之力便成為編輯,他不禁眼紅。不過充滿朝氣的黑澤心最終啟發了他,令他找到工作的樂趣。原來當銷售員也可以很熱血!原來花點心思,書會賣得更好,努力是會有回報的。一向被當透明人的他原來有能力將工作做得好。而黑澤心並沒有落手幫他太多,她只是啟發了他,他根本有這個能力。而傻氣的黑澤心並不知道她帶來的影響力,不知道小泉純內心的翻騰...... 這裡寫得很好。

老牌漫畫家三藏山龍的故事線也很好。大家都喜歡看光芒四射的新人,但又有許知道老作者家面對的挑戰?因一本書一炮而紅難,但出版第二本暢銷書更難。有些人第一本書成功後,久久未能出版第二本書,然後漸漸被忘掉。而出過很多書的人,稍一不慎,便會給人「食老本」的感覺;甚至會走下坡,被讀者離棄。看他如何默默地走這條悠長漫畫路,也令人動容。

他的助手沼田渡,是另一個精彩角色。他當助手多年也未能出道,內心的苦不足為外人道。為何眼前這個畫功不好的無禮小子輕易便獲垂青?自己多年努力是否白廢?是努力不足,還是天份不夠?這問題很折磨人。這個主題永遠吸引,《爆漫》好像也有探討。

還未寫完,下篇再續。

p.s. 如對編輯的工作有興趣,可以看電影《筆羈天才》(Genius)。名編輯Max Perkins(Colin Firth)不時反思自己大篇幅修改天才作者的稿,是否過度干預?雖然成品暢銷,但那還是作者自己的書嗎?自己到底有沒有「改錯」?Thomas Wolfe(Jude Law)出了一本暢銷書後便壓力倍增,這是很多作者都要過的一關呢。

11 則留言:

  1. 我聽人介紹過, 係咪又係熱血為主題?

    回覆刪除
    回覆
    1. 呢類日本漫畫係熱血底,不過除咗熱血都有現實嘅一面。今次講嘅角色比較多元︰出版社老總, 新人, 舊人, 編輯, sales, 熱情耗盡的人, 面對唔同境況嘅漫畫家等。好睇嘅係行內嘅嘢、出版社運作講得比較多。

      刪除
  2. 白夜行之後N年冇睇過日劇,呢套會留意下!👍✌

    回覆刪除
  3. 劇裡有些角色寫得很立體,除了非常生猛、熱血沸騰的黑木華,我很喜歡前野朋哉演的八丹一雄,也就是三藏山龍的助手,一個被「才華」這東西折騰的人。自己明明一直堅定走漫畫家路,畫功功底也好,做助手也勤勉不懈,但方正的思維,就是不及一個畫底不好、腦筋有點扭曲、情緒化又不懂禮儀的野孩子。創作行業,很殘酷,天分不是努力就可掙得來!這個角色很憂傷,也很真實,有血有肉。最後他離開恩師,回到老家小鎮,然後在這裡就曳然而止了,看似淡然放下,但我在想,無力感會伴隨他一輩子,他一生都不會是一個快樂的人。人生,實滿是無奈與憂傷。

    回覆刪除
    回覆
    1. 你說的助手應該是沼田渡呢。 看到他經常自嘲, 我也覺得很辛苦。 這種人可能世上有很多呢, 成功的只是少數。 看到他要回鄉很不忍. 明明見到不斷有新人冒起, 但自己卻沒機會。 如你所說, 他畫畫的功底好, 但要出道, 卻不能只靠畫功好。

      刪除
    2. 對,應該是沼田渡。我腦退化症又發作了。

      刪除
  4. "genius"道出編輯與某些所謂「才情作家」的協作效應,前者催化一部偉大作品的力量,可能遠超一般人所想像。沒有max perkins,thomas wolfe 以至一些經典大名,有可能從來不曾出現呢。

    回覆刪除
    回覆
    1. 如果沒人控制Thomas Wolfe作品的字數, 他的書根本出不了版, 也沒人有心機看。 Max勸他刪字那幾幕很好看。 喜歡此片讀出書中文字, 亦將靜態的編輯工作拍出來讓大家知道。

      刪除
  5. 最後看的日劇是半澤直樹。這套都好吸引!

    回覆刪除
    回覆
    1. 半澤直樹我都有睇, 但冇睇晒。
      睇呢套之後要回歸睇書。

      刪除